大年初一中午,離開彰化田尾,我們往西邊的一個靠海鄉鎮開去。芳苑,一個名字好美、會想像是個花草繽紛的地方。但一路上的荒蕪,與陣陣吹襲的海風,這裡,像是需要心志堅韌的人,才能久待下來。老媽,二十出頭剛從大專畢業,接了第一份教職,竟也在那兒待了四年寒暑。
在車上,老媽跟老爸興奮地聊著四十幾年前的往事,像是細數著當時在台北工作的老爸那四年到底來芳苑看她幾次,或是假日回斗六老家,不算特別長的距離竟然需要轉車五次,還好有其他兩個家裡也在斗六的年輕同事,一起從頭到尾嘰嘰喳喳做伴回家。當然,身為上頭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在疼,家裡農事從不需幫忙、只負責在樹下吃水果跟點心的么女,剛從台北畢業卻來到芳苑討生活,那幾年一定還有很多辛苦的往事。老媽沒有太多提起,只是淡淡地跟我們說,那時偶爾會覺得好委屈,怎麼會去到那裡。但歲月就是這樣,總是把過去的痛苦悲傷抹成輕輕淡淡,卻把細小的美好深深描劃,於是當初只想離開的異鄉,如今變成了心裡惦記的另個故鄉。特別是十多年前全家一起回到芳苑國中,探訪當年住的教員宿舍,還在宿舍遇到過去的事務主任,兩人彼此都還記得,敘舊一番。這次趁著過年來到中部,抽空也要再來芳苑看看。
終於抵達學校,下了車,校舍操場很新,似乎全部整修或重建,整個校園看不到舊時歲月的磚瓦圍牆。往另一邊的馬路走去,教職宿舍已經整棟拆掉,只剩老榕一株。無法睹物思情,只剩一聲聲「都變了」、「都不見了」的嘆息。這應該是我們今年出遊開最久才到達的景點,卻是我們停留最短的地方。老媽已經六十多歲,我想,我們應該不會再來拜訪這裡了。老媽的記憶體已快滿,這學校嶄新的建築樣貌,就讓它留在此吧,心裡也好多些空間,擺放過去那已泛黃、但依然清晰美麗的影像。